井冰

井冰=又黑掉了/日常删博

【维勇无差】#山东卷作文题#等待

*:因为此文不仅没有车,连谈恋爱都没有,所以无差。

**:设定是之前的一切都发生了,然而维克托没能来做勇利的教练的故事。




凌晨三点,是人最疲倦的时间。

胜生勇利在柜台后面打了个哈欠,溢出的眼泪顺着睫毛沾到了镜片,让他的视野里多了一块扭曲的区域。他不得不把手里的书放到一边,往眼镜上呵了口气,掀起一角身上裹的薄毯,毫不怜惜地擦拭起来。

十月初的圣彼得堡已经步入了冬天,气温下降的很快,但暖气还没完全烧热,所以这一阵的夜班总是比较难熬——尤其是没有顾客的今晚。

再过几天伊万和彼得将会是这儿午夜的常客,他们一个看不见东西,另一个听不见声音。深冬的救助站人满为患,他们一般选择到这家24小时书店里待着,这里既舒适又安静,如果彼得肯花一二百卢布买本杂志,他们还能喝上一壶热腾腾的茶。

你不能指望流浪汉干净到哪儿去,但勇利还挺喜欢这两个深夜的伙伴的,偶尔如果他们都不困,他还会给伊万念点新闻或者小说。

但今天他们都没来,勇利也只好强撑着沉重的眼皮,喝着淡到如水的茶,度过他在圣彼得堡定居的第1294个漫漫长夜。

 

他是在2016年的GPF大奖赛总决赛上第一次亲眼见到维克托·尼基福罗夫的。

那年他失算了,维克托的两个选站完全让人措手不及,网上到处都是冰迷们哀嚎着没法像以往那样在俄罗斯和法国看到这位冰上的传奇,而他虽然也有一丝遗憾,但又觉得这样一来自己能够闯入决赛(并亲眼见到偶像)的几率会更大一点,也就没太失望。

后来他确实闯进了决赛,然而也就到此为止了。

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当然也可能是什么都没想,不然哪个有脑子的花滑运动员能做到自由滑里八个跳跃全部失误呢?

之后的全日锦标赛他也一败涂地,没能拿到进入4cc的资格,提前结束了这个史上最惨烈的赛季。

仔细想来,或许在小优面前滑的那一遍《伴我身边,不要离开》才是他的人生巅峰吧。自己平日里偷偷练了好久终于滑出来的维克托本赛季的长节目,阴差阳错地被她的三胞胎女儿们拍了下来发到网上,带来了上百万的播放量,一时间整个花滑界都在议论他:胜生勇利?胜生勇利!胜生勇利……

……

然后又怎么样呢。他揉了揉自己的右膝盖,皱着眉头不耐地咂咂嘴。

明天看来是要下雪,今天膝盖格外疼。

心不在焉地跳出的一个失败的四周跳让他一直无法下定的决心变成了不得不直面的现实:退役。

 

再后来他就成为这家缩在圣彼得堡市区角落里的这家24小时书店的店员了。老板一年也露不了一次脸,大概只是开着玩玩,两个同事还算亲切,不过碰面时总有一方处于困的要命只想回家睡觉的状态,所以也没有太多交流。

他仍旧喜欢滑冰,虽然现在顶多只能跳个两周跳,但在冰面上凉风拂过脸庞的感觉能够稍微吹散他的迷茫:我在这儿干嘛?他不算太喜欢圣彼得堡,夏天太短,冬天又冷又长不说还没有太阳;食物也不合他胃口,明明是个易胖体质,退役来了此处后不但没长肉甚至还隐隐有了变得更瘦的趋势;歌剧、舞剧都是世界一流水平,票价却不高,这很好,可是让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剪个头发要这么贵,手艺还差到令人发指,自从他第一次在这里剪头发差点被剃秃后他就再也没理过发,如今脑后的辫子长度可观,他也不管,随它长;眼镜也换了一副,推销员卖力地推荐他买金丝框,他花了好一阵子才适应了自己的新形象,现在看看还是有点自己戴的是老花镜的感觉。

而且俄语可真“他妈的”(他在脑子里用俄语骂道)难学。

他在这里也许是在等什么人,也许是在等什么事情发生,也许压根没东西可等,但他还是想留在圣彼得堡。再等等吧,或许哪天……他这样想,努力抗拒着家乡的召唤,仿佛自己一旦就这样回头,就会真的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这下他自己也不懂自己了,人生已经很失败了,还能怎么再失败呢?

膝盖里愈演愈烈的阵痛扰乱了他的思绪,他盯着一页书看了五分钟,最后放弃挣扎,弯腰找起了自己有一阵子没用过的护膝来。

突然他听见门在吱呀作响,漏过来的寒风擦着他的脊背过去,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你好?”他听见有个男人在门口问道,“有人吗?”

他咽了口唾沫,让自己的身子依旧藏在柜台后面,手慢慢挪向了立在里侧的一把双筒猎枪——自从某次书店被抢劫未遂(多亏了彼得的帮忙)后,老板就往这儿塞了把枪。

当然最好还是永远用不着它……他把它提在腰侧,深吸一口气,飞快地直起了身子,把枪口在隐蔽的地方对准了来人。

男子吓了一跳:“原来有人。”他顺顺胸口调整了一下表情,微笑着看向勇利,“晚上好,这里还在营业吧?”

勇利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个人和他藏在柜台里面的每一份杂志、每一张海报上的脸重合了起来,他是俄罗斯的英雄、花样滑冰的一代传奇——

“……维克托?!”他不敢置信地小声叹道。

对方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声音:“啊哈,看来您认识我。”他往店内跨了一步,反手将门关上,“您的警惕性实在令我惊叹,但考虑到我正如您所知,是个不折不扣的危险分子,您是不是该把那玩意收一收呢?”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勇利腰侧正对着自己的枪口,“我猜这可不是什么玩具。”

勇利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不,不好意思!”他手忙脚乱地把枪扔掉脚底下,发出一声巨响,“我没想到这个时间还会有客人……”他手足无措地站在柜台后面,手指紧紧抠着桌沿,眼神躲闪不敢看维克托。

此时只有两个选项:A.维克托认出来他是胜生勇利;B.维克托压根不知道他是谁。虽然后者的可能性要占到99%以上,他还是抱着点无谓的期待——

“看来我是您今天的惊喜了。”维克托冲他宽容地笑了笑,把围巾解了下来搭在手臂上,开始四处寻找起合适的位置,“这儿有茶或者咖啡吗?”他问道。

他不认得我。勇利松了一口气,心脏有种微妙的感觉,他决定先抛开这些不想。

“当然,”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可怜,“红茶可以吗?”

维克托想了想:“兑奶,两勺糖,谢谢。”

居然嗜甜?勇利边冲茶边想,还以为他是会喝黑咖啡的那种人。他往维克托的方向瞥了一眼,他还没决定坐在哪里,在店里走来走去……

然后维克托令人猝不及防地转过头来,和勇利对上了眼神。两人都是一愣,维克托意识到了什么,大声道:“水!”

勇利这才想起自己手里拎着个多么危险的东西,还好被提醒的及时,没洒出来多少,热水堪堪停在距离他的手机还有一毫米的地方,有惊无险。

他埋着头拿着抹布擦桌子,感觉自己的头上都在冒傻气:“谢谢您。”他冲维克托嘟哝道。

维克托盯着他的头顶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失笑道:“您想要合影吗?没问题的。”

勇利擦桌子的手僵住了。

又来了,又来了。他感觉自己的胃一阵翻搅,他不得不做个缓慢的深呼吸才能平静一点:四年前在他比完gpf后,维克托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就是这个。

他不怪他,毕竟这句话也重新让他意识到了自己微不足道的价值。但这还是让他难受极了。

放轻松,胜生勇利,现在你只是个店员,眼前这个大个子——好吧,帅哥,只不过是你接待过这么多客人中的一个,没什么不同的。

他放开了被他攥成可怜兮兮的一团的抹布,对维克托挤出一个微笑:“您真是好心,”他赌气般地直视维克托的眼睛,“但是,不,谢谢您,不用了。”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对面被迁怒的男人顿时无措了起来,像海水一样的眼眸中深邃的瞳孔放大了一瞬,接着缩成了一个小点。

“噢,好吧。”维克托有些尴尬地移开目光,“是我失礼了,向您道歉。”

勇利没吭声。事实上他已经坚持不住再看着维克托的眼睛了,那对宝石仿佛有着摄魂的魔力,短短几秒的时间,就把他的灵魂抽走了一块。他现在根本不可能做到无视维克托了。

他把桌子收拾干净,将茶壶放到店里唯一的一张小矮几上,重新回到柜台后面,面冲着维克托的方向玩起手机来。

他无聊地刷着ins,新赛季就要开始了,朋友们发照片的频率明显下降了很多,他给披集成功的4s小视频点了个赞,冲克里斯几乎全身赤裸的照片翻了个白眼,看到JJ的名字就赶快刷过去,把雷奥推荐的专辑收藏下来……做完这些只用了他不到两分钟。

然后他就无事可做了。

漫漫长夜……他又不敢看的太明显,只能不时从手机上方偷偷瞄几眼,他忍不住。

但是瞄了一会后他觉得有哪里不对——维克托的姿势很奇怪,似乎无论用怎样的姿势坐着,他总要把手放在右膝盖上,不时还会揉两下。

他自己身上自从看到维克托后就被忘却的疼痛一下子重新袭来,他瞬间明白了:是伤。

勇利给自己绑好护膝,还是如坐针毡,手机摁亮又熄灭,神经质地抖动着伤腿——他想帮帮维克托,这样他自己才能好受起来。

当维克托皱着眉头将书扔到一边,搬着自己的腿准备换个姿势时,他忍不了了,拿出另一个护膝来走了过去。

“我猜您和我有同样的困扰。”他听见自己干巴巴地说。

维克托惊讶的眼神从他的腿扫到这只旧旧的护膝,又扫向他的面庞:“谢谢您!”他瞪大眼睛笑了起来,“您可给了我份惊喜——这真是帮大忙了!”

他快速又不失优雅地将护膝绑到了腿上,满足地舒出一口气:“这样好多了……果然是上了年纪,骨头都能预测天气了。”他开玩笑道。

“别这么说,”勇利忍不住反驳他,“您还年轻着呢!”

维克托抬着头,眯起眼睛打量着他,银色的刘海微微向后滑去,勇利能看到他宽阔的额头。网上都说他的发际线有些危险,事实上几年过去了他的头发还是好端端的,流言不攻自破。

仿佛深夜会将人的思维凝滞住一样,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对视了一会,有那么一瞬间勇利觉得维克托是要开口说点什么的,然而对方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还有什么需要我为您服务的吗?”

“……”维克托收回眼神,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书上,“没有了,谢谢。”

 

他没好好看书,勇利知道,十分钟也没翻一页,想必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在维克托·尼基福罗夫职业生涯的最后三年,他仍旧拿金牌拿到手软,但勇利明白有什么不一样了——他再也没能打破自己在16年gpf总决赛上创下的世界记录。他总是差那么一点。

他无法打败自己。

勇利不是天才,所以并不能设身处地的完全理解维克托,但作为一个运动员他知道,没什么比不能打败自己更令人绝望的了:那漫长、痛苦的瓶颈期,就连天才也无法幸免。

事实上从获得gpf五连霸的那个赛季开始,维克托就不再对“是否要退役”这个问题做出明确的回答了。勇利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又撑了三年,用接近三十岁的身体在赛场上做那么多的四周跳。

他是个天才,但勇利此刻看着他眼睛下挂着浓浓的黑眼圈、蜷缩着身子抱着自己膝盖的样子只觉得心疼。

维克托接下来的打算没人知道,也许有养伤的原因,自从宣布退役后他就变得非常低调。勇利相当想偷拍几张照片,然而手机快门声关不了,只好多看几眼用脑子记住。

 

六点多,外面渐渐亮了起来。勇利听到维克托收拾东西的声音,忙揉了揉自己干涩的眼睛,坐直了身体:“书和茶壶放在桌子上就行,我来收拾——啊对了,”他意图制止维克托的动作,“茶是免费的。”

维克托顿了顿,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钱包。

“先生,”勇利有点慌乱,“这……”

维克托数了几张纸币,放在桌子上,手指点了点旁边放着的价目表:“我觉得我眼神比你的好一点。”

勇利的脸一下子红了,嗫嚅着把钱收下。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维克托还是没走,他逆着灯光俯视着勇利,让人无法抓住他的意图。

“您是从日本来的吗?”维克托突兀地问道。

勇利愣了一下:“是的。”

维克托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清,没再多说一句,转身向外走去。

而勇利选择缩回他的座位上,让柜台将维克托离开的背影和自己黏在他身上的视线一刀两断。他总是能狠下心来对自己这么残忍。

但他迟迟没能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

皮鞋在木地板上急促的敲打声离他越来越近,他有一点茫然和一丝莫名其妙的不耐烦:是维克托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勇利左顾右盼地摇摇晃晃重新站了起来,俄罗斯人大步走过来,双手撑在桌子上,伏低身子,抬头看着勇利:

“您能帮我个忙吗?帮我找个人。”

那是一副多么痛苦、多么疲惫、多么复杂的表情啊!

勇利被惊得往后退了一步:“呃——”

“您既然知道我,就应该会关注花样滑冰——在三年多前因伤退役的一位日本男子单人滑运动员,胜生勇利,记得他吗?”

被点名的人瞪大眼睛张着嘴巴,没有回答。

维克托低下头,语无伦次道:“我……我需要给他一个道歉,我没能去做他的教练,虽然我答应了——那是我这辈子也不会忘记的约定。我很开心,也很愿意去做他的教练,但我没能去履行它。”他抬起一只颤抖的手来捂住没有血色的面庞,“我看了你滑的《伴我身边,不要离开》……之后我再也没能超越你。

“我本该去的。我又坚持了三年,我期望你能够复出……我本该去的。”维克托把手放下,看向勇利。

他没能从勇利那里得到回应。

“对不起。”最后他听见维克托这样说。

对不起?勇利感觉自己的大脑慢吞吞地吐了个泡泡,把自己裹进了里面。我们什么时候约定你要来当我教练的?你在对谁说话?我这个陌生人,还是——

原来他记得胜生勇利……他记得我。

开门带进来的一股日出时特有的潮湿的寒风吹的他一个激灵。泡泡破了。

我得做点什么,他想,我必须要做点什么——

他看见维克托放在柜台上的护膝,眼睛一亮,扯了张便签纸写下几个字,包进护膝里,看着空荡荡的店铺,咬咬牙冲了出去。

“尼基福罗夫先生!”他喊道,扯开腿大步跑着,像以往在役时的每个早晨那样跑着,凛冽的空气在他的肺里横冲直撞,那种带着血腥味的呼吸让他感觉自己仿佛重生了一般,阴郁的壳子在奔跑中斑驳着破碎,他的伤腿从来没有像此时一样如此的轻便、灵活。

他跑着,跑着,他知道维克托在桥的那头等他,宽阔的涅瓦河河面上波光粼粼,有几只海鸟飞过,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乡也有这么一座桥,不由得咧开嘴笑了起来,他边跑边想,圣彼得堡真是个美丽的地方,我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才发现这一点呢?

他快活地跑着,朝着那个人跑去。

“维克托!”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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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了这么久终于写完啦(是的我真的一直在写)……负分作文双手奉上。

下一篇准备写个pianoforte的番外,炖锅香喷喷的肉,美滋滋。

微博:冻成井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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